一份《北京市老年閱讀群體滿意度與政策需求調(diào)查》日前出爐。根據(jù)調(diào)查，老人們在書鄉(xiāng)里重新找回了自信，四分之一的老年人愿意為閱讀付費，相比于線下閱讀僅有3%的老人偏向于線上閱讀。老年人參與閱讀活動最迫切的訴求是有一個固定的閱讀空間，不必再長途奔波。
故事
“北漂”老人在閱讀中緩解孤獨
此次調(diào)查由北京師范大學首都文化創(chuàng)新與文化傳播工程研究院開展，主要對老年閱讀群體構(gòu)成、閱讀活動開展情況、閱讀參與情況、老年人主要訴求等進行調(diào)查。
調(diào)查顯示，北京市老年閱讀群體表現(xiàn)出的典型特征為高學歷、高收入、高需求，北京市老年閱讀群體中，65%是北京本地人，約28%是因為需要給子女帶孩子來北京的“老漂”，還有約7%屬于外來務工者。與其他地區(qū)不同的是，北京市老年閱讀群體的結(jié)構(gòu)比較復雜，“老漂”和“老齡外來務工”人員占據(jù)了相當大的比例，這部分人群離開自己熟悉的家鄉(xiāng)，遠離親密的朋友，在閑暇之余開展的社交活動有限。
陸慶宏和老伴2006年從內(nèi)蒙古呼倫貝爾來到北京，和女兒在一起生活，“剛來北京的時候，發(fā)現(xiàn)北京有那么多豐富的文化活動，但就是覺得自己融不進去。”輾轉(zhuǎn)多年后，陸慶宏老兩口進入銀齡書院，“我們進入讀書群體感覺不一樣了，找到家的感覺了。”他們在銀齡書院參加朗讀劇演出，在沈從文《臘八粥》中，陸慶宏演“母親”，老伴演“父親”;在契訶夫《變色龍》中，老伴演巡警奧楚蔑洛夫，陸慶宏演廚師。“我們一起到處演出，寫閱讀筆記，一起開了微信公眾號，生活特別充實，感情也更加深厚了。”陸慶宏說。
謝淑敏今年66歲，幾年前她從一所中學退休，一下子倍感失落，一度患上焦慮癥，尋求藥物治療。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她在朋友的影響下參加了線上的閱讀活動，“老師在群里講課，解讀作品，我寫作業(yè)，寫感想，交作業(yè)，每天忙忙碌碌，再也沒時間胡思亂想了。”她說，退休后家里的很多書都賣了，鋼筆也沒水了，一旦重拾閱讀重新執(zhí)筆，久違的幸福感又回來了。謝淑敏跟著老師一起讀《老人與海》《圍城》《邊城》《霍亂時期的愛情》《鼠疫》等，她還在老師的帶領下進行了對比性閱讀，如將沈從文的《邊城》與川端康成的《雪國》一起讀。
偏好
老人對線下閱讀活動情有獨鐘
調(diào)查顯示，線上線下的閱讀活動老人們都會參加，但線下閱讀活動依舊是首選，他們在線下活動中發(fā)現(xiàn)了嶄新的自我。其中，約73%的老年人線上線下閱讀一樣喜歡，約24%的老年人更喜歡線下閱讀，僅3%偏向線上閱讀。
調(diào)查結(jié)果表明，線下閱讀活動能提供給老年人討論交流的平臺，老人們可以走出家門，重建社會聯(lián)系，增強幸福感;其次，線下閱讀活動開展的形式更加豐富，既可以開展閱讀品鑒活動，又可以開展朗讀劇、戲劇表演、觀影活動;線下閱讀活動還可以為不會使用智能手機或直播平臺的老年人提供便利，將這些老年人也納入閱讀陣列中。北京市老年人偏向免費閱讀，但仍有四分之一的老年人愿意為閱讀付費(單人次百元以內(nèi))。
很多老人因參加老年閱讀線下活動重新找回了自我，增強了自信心。去年初，徐心紅第一次接觸到歐·亨利《麥琪的禮物》朗讀劇排練，“我覺得很有意思，把小說演活了!”后來，從沒演過戲、很少在眾人面前說話的她被推到了前臺，“我和大家一起到處演出、排練，參加活動，忙得都沒‘檔期’了。”
62歲的金藝琳坦言：“線下活動比線上活動更吸引人，更有親切感，更能改變?nèi)恕?rdquo;去年，金藝琳成了朗讀劇《麥琪的禮物》的女主角，之后她又演了《野火春風斗古城》等劇目，性格內(nèi)向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有這樣的膽量。老人們帶著這些演出進學校、進社區(qū)、進書店，把對生活的熱愛也帶到了各處。
困境
為了讀書奔波幾十公里
線下的讀書活動可以為老人帶來更多的幸福感，缺乏固定的閱讀空間是大家普遍反映的問題。調(diào)查顯示，線下老年閱讀活動的開展場地通常是不固定的。老年閱讀組織往往缺少經(jīng)費，臨時租賃的線下空間往往比較小且相對簡陋，只能對老年人開放比較少的名額，大量有需求的老人“一票難求”。66%的老年人表示經(jīng)歷過為了參加活動，奔波很遠的路程;55%的老人遇到過活動地點偏僻，公共交通不便的情況;53%的老年人因活動名額有限，需要搶票才能參加。
對于未來開展線下老年閱讀活動，老年人期待最多的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固定的老年活動空間”，其中“非常希望”的比例達66.7%。大家理想中的老年線下閱讀空間應該是環(huán)境優(yōu)雅整潔，能夠提供衛(wèi)生間，擁有舒適的座位，且地點固定、公共交通方便等。
一位老人告訴記者：“我們小時候都有少年宮，老了以后就是‘老小孩’，想找個能看書的地方，和同桌的你、初戀的人見個面。”
對于這件事，銀齡書院創(chuàng)始人薛曉萍也感同身受。銀齡書院創(chuàng)辦15年了，始終沒找到自己固定的“家”。“老人們和發(fā)小、老戰(zhàn)友見一面少一面，但沒有適合老人的地方，我們到咖啡館喝咖啡并不招人待見。”薛曉萍說，曾有店主非常坦誠地對她說，年輕人拿著電腦、iPad渲染了時尚氣息，而老年人沒法渲染氣氛。
很多老人的讀書筆記字跡漂亮、感想豐富，積攢下來已有成千上萬本，他們還有很多藏書故事，這些都需要一個固定場所進行展示。
因為沒有固定場所，老人們只能到處“打游擊”，“熱愛閱讀的老年人群，為了參加高質(zhì)量的閱讀活動，常常需要到離家十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的地方，這對于年齡比較大、不擅長開車的老年群體來說是非常不方便的。”薛曉萍說，由于都是臨時約定的閱讀空間，老年線下閱讀活動也可能因為疫情、會議等取消，這是老年閱讀活動難以常態(tài)持續(xù)化的主要原因。
多位活動參與者都表示，四處奔波已成為其日常，“我們在順義參加活動，早上4點就起床了，趕頭一班地鐵、公交車，還要拉著裝有書籍和朗讀劇表演用品的箱子上下車。”金藝琳說。徐心紅等老人排戲練習的場地也都是臨時找的，南三環(huán)馬家堡的大峽谷凱德Mall商場五樓、百萬莊圖書大廈地下一層、飯店包間都去過。
地方遠是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很多地方并不愿意把場地租賃給老年人使用。有的租賃方曾表示：“我是產(chǎn)權(quán)人、租賃人，老人摔個跟頭、磕碰一下，到底是誰的責任?”
建議
城區(qū)騰退空間設立老年閱讀室
北師大首都文化創(chuàng)新與文化傳播工程研究院副教授何其聰表示，作為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北京市更應該關注老年人閱讀活動開展的實效和障礙，回應北京市老年閱讀群體的訴求，優(yōu)化北京市老年閱讀活動推廣機制，將其打造成為全國典范，發(fā)揮輻射帶動作用。
何其聰建議各地從街道和社區(qū)閑置騰退空間入手，以城區(qū)為單位，開設專門的老年閱讀空間，保障老人能在距住所不超過10公里且公共交通方便的地點參與老年閱讀活動。公共圖書館和社區(qū)圖書館也應該針對老年讀者加強配套設施和環(huán)境建設。
再有，應充分發(fā)揮實體書店“多、活、廣”的特點，通過政策引導鼓勵實體書店開辟部分時段，滿足老年閱讀的品質(zhì)需求：北京老年人具備比較高的消費能力，他們對于閱讀空間的優(yōu)質(zhì)環(huán)境、舒適度都有一定要求。從現(xiàn)有調(diào)查結(jié)果來看，老年人理想中的線下閱讀空間與中等水平以上的實體書店環(huán)境是匹配的。老年閱讀最優(yōu)時段為工作日的白天(10:00-12:00，13:30-15:30)，這恰好與成年人(周末)和青少年(課后)的閱讀時間錯開。如果實體書店愿意錯峰開設老年閱讀活動，可以達成書店引流和老年閱讀共贏的局面。為鼓勵實體書店，政府應承擔撮合工作以及租賃費用，為活動成效顯著的實體書店給予“北京老年閱讀基地”授牌并給予獎勵。這可以很好地解決目前老年閱讀缺乏穩(wěn)定空間的問題。
不論是圖書館、社區(qū)街道騰退空間還是實體書店，最終應盡量保證每個城區(qū)至少有一個專門的老年閱讀線下空間。
政府還可以組織專家，因地制宜制定老年閱讀服務標準，面向閱讀組織、圖書館、街道社區(qū)閱讀空間、實體書店等相關機構(gòu)，開展老年閱讀服務培訓。培訓可包括提供老年大字讀物、培訓老年閱讀領讀人等。對社區(qū)人員、老年閱讀活動志愿者、書店管理者、養(yǎng)老院管理者、圖書館館員等進行培訓，強化其為老服務意識，規(guī)范服務行為、優(yōu)化為老年閱讀活動的服務效果。(記者 路艷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