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津張德明(綿陽)
在生活中，楊莉是一位事家甚勤相夫教子的優(yōu)秀女性，而在藝術領域，她是一位很有毅力且悟性頗高的書法愛好者和方向感很強的詩人。給人的感覺，她的詩歌既不是那種隔山打牛的大精神、大氣派、大經(jīng)驗，也不是小鼻小眼、小里小氣的隱秘經(jīng)驗，而是地道的提問生活、探微人生、搜索人情、傳遞溫暖的本色寫作。她的寫作一向不急促，提筆落字間氣度溫和，不像很多詩人為忙于搶灘發(fā)表，竟忘記優(yōu)雅與淡定而丟失了斯文，沒了淬煉和節(jié)制;她寫得很灑脫無羈，松散而自信。對于生活在潼川古城的楊莉而言，這是一種令人艷羨的寫作情景。
在楊莉的詩歌中，我們很可喜地隨時看得到一種質(zhì)樸厚道充滿和善的積極情緒，她會表現(xiàn)出好似很不在乎的樣子說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用比較精致的語言去表現(xiàn)一種笑里藏痛的心靈感受，她在寫作中及時捕捉現(xiàn)實社會中千變?nèi)f化的復雜微妙關系，并與人們的具體生存背景有效比對勾連，形成了非常具有形體感和畫面感的現(xiàn)實景觀，色彩斑斕，令人感慨。這就是楊莉筆下的活色生香的真實日?；适?。閱讀經(jīng)驗告訴我們，匍匐于地的優(yōu)秀詩人都有自己摩挲人生洞悉現(xiàn)實的專屬方法。楊莉的作品并不多，寫作的時間好像也不長，但卻始終顯示了一個非常明確的主題取向——以自己的現(xiàn)實認知真切了悟和打動人生世界。她醉心于對日常人生面貌綿密無縫的動人呵護，以敏銳的眼力和心力細查人間冷暖，以誠懇之心擁抱那些弱小的軀體，溫婉執(zhí)拗地關注時代的喜悅與苦難、疼痛與奮斗、輝煌與艱辛，柔情蜜意地矚目和理解人生的困境和心靈的困頓，體現(xiàn)了比較深刻的人文情懷。讀過楊莉的作品，自然會產(chǎn)生一種本能的親近。“父親在西藏修路/母親在深圳做工/爺爺在離家二十公里地搬磚/大爸大媽在長江販魚/他和奶奶在大山深處相依為命/這個八歲的男孩/把自己和奶奶畫在地圖的中央/只需前進一個小指頭的距離/他們便和親人重逢”(《坐在地圖的中央》)。
楊莉的創(chuàng)作富于才情，賞心悅目。她比較自覺地從中國古典詩歌中汲取智慧，賦予琳瑯滿目活蹦亂跳的人生世界以詩意內(nèi)涵，她以平民身姿，表達了對現(xiàn)實生存孜孜不倦的基本尊重，寫出了一個時代的喧囂與為難、孤獨與溫情。楊莉的詩歌經(jīng)久探究普通大眾情感與心靈的幽微細膩之處，對其精神世界進行鮮活而深刻的反映，表現(xiàn)了一種可喜的漢詩寫作的人文倫理，這種寫作使她的詩歌具有明確的形式感和淡泊氣質(zhì)，內(nèi)斂、樸實、干凈，人性化的高格流淌，也使她的詩歌蕩漾著愛心和善意的輝光。“大姨膝蓋骨壞死/醫(yī)生說可以換骨頭/二十萬，三年一換/大姨說：我一輩子糊紙盒，幫別人洗衣服/八十年了/一共掙得二萬六千元/沒想到啊，這一截骨頭就值二十萬/大姨驕傲的對兒女說：不治了/讓媽媽也給你們掙一次大錢”(《掙大錢》)，作者以詼諧、幽默、反諷的語調(diào)，寫出了一種帶血的哀痛。意義雋永，耐人尋味。作品最令人激動不安的是幾串敏感刺目的數(shù)字，似鐺鐺重錘，敲擊著讀者五花八門的內(nèi)心世界。詩人用簡樸的文字表述的所有意念無一不是她豐實切身的人生體驗，是她對社會、對人性最真實的感知。這首詩把“地上事”寫到“天上去”的作品，在“局促窄小的空間”里寫出了“漫無邊際的人間故事”。更寫出了人物內(nèi)心深處哀傷無比的人性風暴。而這一切，都在詩人筆下秩序井然、不動聲色地悄然完成。她沒有呼喊，始終平靜地敘述，但卻完成得那樣輕盈，一點兒都沒有打擾讀者閱讀時的思考。作品敘述疏朗、干凈，但敘事卻又那樣充沛、豐厚，還有無法釋懷的深思。作品表現(xiàn)了非常鮮明的后現(xiàn)代主義詩學特色。
楊莉的詩歌往往具有時代適應性、社會現(xiàn)實性與深厚人道主義情懷的根柢。時代和社會作為一種環(huán)境氛圍，詩人主要刻寫它們對投身其中的大眾的滋養(yǎng)和制約，將扎實可靠的個人體驗、豐盈立體的人性勘察和靈動多思的時代感應化作很有意味的敘事才華，用自己情思的點滴匯成的涓涓細流，成為了一方地域當代漢詩寫作中頗有美感和沖擊力與辨識度的存在，也有相當?shù)某墒於群秃裰馗?，以此直達人性的幽微之處，書寫現(xiàn)代社會縱橫交錯糾葛叢生的欲望精神。“載滿了背篼、蛇皮口袋、汗臭味和廉價的勞動力/當然，還有閃閃發(fā)光的夢/把一些人運出去，又把另一些人接回來/傾聽他們的喜怒哀樂和驚心膽戰(zhàn)的叩問/綠皮火車，如一位耄耋老人/緩慢、沉重、悲憫/用沉悶的汽笛聲/給遠行的孩子送去祝福/為歸來的游子療傷……”(《綠皮火車》)。詩歌以平和寬厚的心態(tài)描寫日常生活中的體驗，并表達出對于當下生活瞬間的重視，楊莉用看似平淡質(zhì)樸實則回味雋永的文字表達了對于生活的尊重與投入。詩人真誠深情地表達著一種溫度、濕度、厚度、高度兼?zhèn)涞娜祟惽閼眩赖?、人文于一體的觀察方式和寫作方式使楊莉保持了對當代社會和普通人的誠實認知，寫作本身成為了一個獨特書寫真實處境的一種啟示，其正聲格調(diào)的人文意識代表著追求思想以及樸素表達的詩歌自覺。
楊莉的詩歌都是面向社會、面向人生的，從當下出發(fā)、從心靈和詩性以及自身感悟出發(fā)，書寫最觸及靈魂的景象和事件，不動聲色地描寫那些激蕩人心斑斕起伏的社會事件，也平靜無波地訴說那些悲涼泛起的人生過往，詩人的靈魂隨時處于清醒狀態(tài)，她抬頭望天，希望將自己的寫作鏈接成為人們快樂生存的神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