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仁君(綿陽)
周六早上,堂弟媳打來電話。聽筒里的聲音特別小而且悲切。她說,大哥,媽膽囊癌晚期了。聽著她電話里不太流暢的言辭,我知道伯母的命運枯枝即將凋落。而另一邊,弟媳的整個世界勢必更加傾斜,仿佛這冬季的草木會給她帶來更重的寂寞。
我伯母現(xiàn)已八十有四,先后生過六個兒子只帶大了我堂哥和排行老五的堂弟。好在哥倆都跳出“農(nóng)門”成了教師,為大伯和伯母掙了足夠的臉面??商煊胁粶y風云,待我從軍十余年轉(zhuǎn)業(yè)回到綿陽,大伯患腦溢血去世,沒隔幾年,50歲的堂哥也隨他父親去了。此后,堂弟和弟媳挑起了供養(yǎng)兩邊老人的責任。小兩口恩恩愛愛省吃儉用,在城里買了房子,女兒出類拔萃,考上了北郵。好日子來了??蓱c幸之余,難料堂弟因苛刻自己,舍不得吃穿,還完房貸就患了胃癌,還未跨完50春秋的門檻便英年早逝,這鬧哄哄的人間,就只留下了堂弟媳。
堂弟媳個兒不高,和我們兄弟相處愉快,默默而毅然地肩起供養(yǎng)伯母和她父母的責任。日月更替,星斗轉(zhuǎn)移。她像一只春燕,在兩個家庭間飛來飛去,要么打理農(nóng)活,要么洗漿補丁。在甜品生產(chǎn)廠子里工作的堂弟媳,沒有可靠的肩膀去依托,總是馱著凡塵俗埃和常常加班的疲憊,似乎不在乎心靈的荒涼,一邊遠程教導女兒,一邊掙錢養(yǎng)家照料三位老人,日子過得緊巴充實。無論老人進醫(yī)院,還是要逛街,都抽時間陪同,把孝順做得落細落實,好像忘了自己偶爾的病痛和生活該有的歡愉。用她的話來說,自己就這命,即使前路模糊,但孝心要亮。忙累,是她擠掉懷念和淡忘憂傷的良藥。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堂弟撒手人寰之后,40出頭的堂弟媳在大伙兒的牽引下,有了一個新的窩巢。小日子的不經(jīng)意間,她依舊忘不了堂弟的好,偶爾還拿著新人與堂弟在心里對比,冥思苦想和自憫之時,她覺得不要給自己的公婆帶來紀念的凄苦,有必要背著公婆在父母、公婆和小巢微妙的連接路上來來往往。這樣,雖然身心俱疲,至少也算釋放了自己。所幸的是,女兒大學畢業(yè)就讀研究生,少了些許的負擔。
美好的時日對人也不公平,日子馬馬虎虎地過了一段,伯母就大病不起。她不得不舍棄第二次愛情婚姻這道佳肴,選擇獨自離去。然而,在這幾年間,她還不得不為鄉(xiāng)下垂老的父母送衣治病,還不得不在農(nóng)忙的季節(jié)請假回家,去為娘家年事已高的老人搶種搶收,瘦小的身子和柔弱的雙肩,吃力地擔起家庭的責任。
伯母已時日不多。堂弟媳給我講這噩耗,我理解是情親所系,信任之至,尊重之禮。她還從電話里告訴我:一個女人的名聲很重要,孝順是她最好的修行。
對這樣一個默默地掏盡愛家盡孝情懷的堂弟媳婦,或者說一個真懂大愛和感恩的小女人,你會無動于衷,不肅然起敬?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