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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二女與牛
发稿时间: 2022-11-20 11:11    来源: 綿陽日報

  □ 蔣曉東(綿陽)

  那天,唐二女看見一頭黃牛拉著碼滿了火磚的架子車,正在上一個陡坡。牛使勁往上拉,坡太陡,牛沒有力氣了,兩只前腿跪在了地上。牛不會說話,只用前腿死死跪住地,不讓架子車滑下去。唐二女趕忙跑去推架子車,好幾個過路的也跑來搭手推車。架子車倒是推上去了,唐二女看見牛的眼睛里,流下了淚水。唐二女說,架子車上碼了六層紅火磚,很重。

  這是快40年前的事情了。唐二女是我的母親。那個陡坡在現(xiàn)綿陽游仙區(qū)開元場208那個地方。那天,我母親去開元場市場賣了肥豬,就看見了這一幕。

  母親七八歲的時候,家里沒有牛耕田,我外爺打算去給人家打短工,做三天農(nóng)活,可換來人家一頭牛耕田半天。母親心疼我外爺,不準(zhǔn)我外爺去給人家干活,母親就把牛耕田的繩子搭在自己肩上,像牛一樣使勁拉犁頭。母親當(dāng)然拉不動,就哭。從那時起,母親知道了牛的命,很苦。

  母親給我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聽得出有些哽咽,眼睛眨巴幾下,就冒出幾星淚花,歇在眼睫毛上。

  母親出生在綿陽園藝山,大姑娘時候嫁到綿陽城郊南河壩。母親說,牛看什么東西都比自己大很多倍,??匆娨桓鶚渲Γ拖窨匆娨桓蟀粢粯?。我不知道這是牛的眼睛的緣故,還是牛的意識的緣故。我沒有去查字典,沒有去百度,我無條件相信了母親說的話。

  前兩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張照片,彩色的。拍的是一頭黃牛,我看了,倍感親切。我看不出牛的年紀(jì),也不知道怎么去計算它的年紀(jì)。它在啃著地上的草,旁邊是一塊田。我不敢用悠閑二字形容牛吃草,因為它并不悠閑。它剛剛干了活兒,新翻的田地在照片上清晰可見,我似乎聞到了泥土的芳香,現(xiàn)在它應(yīng)該歇息一下了。我還看見田埂上坐著一位老農(nóng),他在吧嗒著葉子煙。這位老人很善良,他知道牛累了,就把牛敞放了,并沒有把牛拴住。牛很懂事,它沒有走遠(yuǎn),也沒有去踩踏農(nóng)田,它守在自己主人的土地邊,它把耕田看成是自己應(yīng)該的、必須做的事情。我很討厭這個“它”字,我很想把“它”換成“他”或“她”。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秋天了,母親說去鄉(xiāng)壩里走一趟,我問是不是去母親的娘家園藝山,母親說那里已經(jīng)變成城市了,沒有牛。

  原來母親想去看牛。

  我們最后去了20里外的游仙區(qū)小枧鎮(zhèn)。母親在小枧場鎮(zhèn)買了10來斤干胡豆。母親說,牛要不斷耕地,田地里才能種上莊稼。我們來到鎮(zhèn)外的農(nóng)田,我們看見了牛,母親微笑著把干胡豆送給了養(yǎng)牛的人家。這個場面我看不太懂。母親說:“牛吃了胡豆,有勁。牛也就不會那么累了!”回家的路上,母親并沒有太高興,反而搖了搖頭,說:“牛吃了胡豆,還是要拉犁頭!”

      編輯:郭成  校對:李志   審核:劉益